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辆消防车，能救得了一套早就发霉失控的“规则”！


11月26日下午，香港新界大埔“宏福苑”多栋住宅楼起火。
截至目前已造成至少128人死亡，包括一名消防员殉职，70 多人受伤，另外还有 200 多人仍然失联。
这次火灾被认为是香港近80年来最严重的火灾。

宏福苑是一个上世纪80年代建成的大型公屋屋苑。共由8座三十多层的建筑组成，容纳近2,000户、约4,600名居民。
由于大埔宏福苑五级火警事件涉及重大公众利益，香港廉署周四宣布成立专案小组，就宏福苑大维修工程可能涉及贪污展开全面调查。

尽管起火原因目前无法推断。但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火势蔓延原因与搭棚的脚手架，以及使用了不合格的防护网等材料相关。
目前香港警方已经拘捕了三名工程公司人员，并以“涉嫌误杀”方向调查，怀疑在选用外墙材料、施工安全等方面存在严重疏忽甚至违法。

随着伤亡人数的不断攀升，人们心中的疑问也越要越沉重：为什么会这样？

而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：
谁，在垄断公众的安全感？真正被这场大火烧出来的，是一整套“看上去很专业”“听起来为了大家好”的规则系统。

根据官方目前给出的初步线索：火是从外墙的竹制脚手架和绿色围网烧起来的。
然后顺着防水帆布、发泡胶板一路往上窜，短时间内就烧成一片火海地狱。我曾经从事过工程相关工作。
任何一个工程项目，必不可少的除了直接负责的工程公司以外，还有设计单位、审批部门和监理单位。
安全是大家挂在嘴边最多的字眼。但无论怎样的努力，都不可避免的要在某些“规则”面前低头。
一旦发生严重后果，第一时间被追责的永远是一线工人或实施单位，而真正做决策、签字拍板、制定规则的人，
早就躲在那句熟悉的台词后面：“所有程序都合规。”

以此次事件为例，大火把竹制脚手架又一次推上风口浪尖。
只要是受过基础教育的人都知道，竹子不可能具有比钢铁更好的耐火性。
在香港只要提及取代竹制脚手架，就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称：“这是香港独特的建筑文化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几代师傅传下来的手艺”。
还会给人扣帽子：“这是要消灭传统手艺”、“打击基层工人谋生”。甚至还有人举出各种竹子优于钢铁的理由。

然而事实上，在香港，竹棚行业是典型的小圈子结构。
竹子并不稀缺，真正稀缺的是有牌照、有人脉、能接大工程的那几家公司和行内师傅。
像这种行业通常都有行会、有工会、有认证。虽然听上去规范，但对外行来说几乎水泼不进。

有工程就是那几家轮流做，报价也差不多。材料谁来挑、标准怎么定，都是圈子里说了算。
于是，脚手架这个本应该被“安全标准”约束的工序，在绑定了规则之后，变成了“安全标准必须为我让道的传统权力”。
本质上是一小部分人基于利益考量，用文化传承的名义垄断了公共安全的话语权。
当“传统”变成一块挡箭牌，它保护的就不再是文化，而是利益。

其实类似的垄断在香港并不稀奇。众所周知，的士是香港的一张名片。
但去过香港的朋友知道，香港的的士分为红、绿、蓝三种不同的颜色。
红色市区的士全港通行。绿色的士只能在新界运营（不能去港岛/九龙市区）。蓝色的士的运营范围仅限大屿山地区。

这就有点像香港警匪片，不同社团占据不同码头。牌照资源稀缺、价格自然高企。
真正躺赚的是持牌者，而不是在路上拼命跑生意的司机，更不是在路边排队等车的乘客。
官方的声音当然很好听：避免过度竞争，保障服务质量；区域分工，让营运更有秩序云云。
这套说辞其实和保护竹制脚手架行业如出一辙。名义上在防止无牌施工，保障工程安全，实则是设立行业高门槛；
再以“秩序、安全、效率”为由，切割市场、限制竞争；最后形成一个个制度庇护下的“码头”。

在人为操作下，公共资源一步步变成资产属性，最后连“安全感”都成了可以打包出售的商品。
创新和服务提升被制度性的挡在行业门外。
普通人付钱买到的，并不是安全和高效，而是一张打印得很正规的垄断收据。

人们不禁要问，素以法制、安全著称的香港尚且如此，其他地方是否也面临同类问题？
这个时代最狠的生意，往往被披上一件名为“规则”的外衣。举目可见各种规范、标准、条例；
任何营运牌照都要经过严格审批，理由永远是“为你好”；人们去到哪里都会经过层层安检，
大数据、AI、算法、系统，一天 24 小时关注你的一切……名义依然是为了保护你的“安全”。
但宏福苑的大火提醒我们：规则多，不等于安全。

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真正危险之一是，制定某些规则的目的不再是“如何保护公众”，而是“如何在合法框架里，把风险转嫁给公众，把收益留在自己手里”。
当我们习惯用“行规”“传统文化”解释一切不正常，不正常就会真的变成新常态。

其实并不仅仅是香港如此。这是一种现代社会的“规则病”。制定规则的人，不再是规则的守护者，而是规则的套利者。
守规则的人，反而成了笑话。提出质疑的人，甚至要面对正反两方面的攻击。

但不应该被忽视的是，安全是社会契约的核心：个体通过让渡部分自由权利，换取公权力提供的基本保障。
这也是现代社会秩序运行的基本逻辑。
如果我们已经习惯了用“这是行规”去遮蔽常识；用“这是制度安排”去压住疑问；
用“这是为了大家好”去合理化一切封闭、垄断和转嫁风险的设计。
那么，总有一天，我们会忘记安全本来的样子。

香港这一场大火带来的警示是，公众必须打破的不只是脚手架垄断，更是对安全感的结构性垄断。
我们不希望食品里有莫名其妙的添加剂，
不希望特效药静悄悄地从药品目录里消失，
不希望孩子在上学路上离奇失踪，
不希望自己买的新能源车突然起火却求告无门，
不希望名下的财产被无故剥夺，
不希望下一代在“有害但合规”的环境中成长……

一场大火发生在香港，也给全世界人口密度集中的大城市敲响了警钟。
有些规则已经被一些手眼通天的人控制，变成了合法抢劫的借口。要改变这一切，说什么“汲取教训”“痛定思痛”都没用。
必须干一些听上去不太和谐、但又极其正常的事：
开放竞争，拆掉那些用牌照、行规、批文搭出来的“自留地”，让制定规则的人为结果负责，把否决权还给真正买单的人，把公共安全重新放回规则的中心。
否则安全感就不再是一种权利，而是一种商品：
有些人负责打包出售，有些人负责鼓掌点赞；剩下的人负责在火光映红的夜里，排队认领自己的人生。